我忙于控制脚下的皮球,被撞的一瞬间总像遭了车祸。一声闷响,肋骨剧痛,耳边轰鸣。
这也很像我在生活里遭受的一切:不停地倒下,摸索着手杖,重新站起来。
站起来,去寻找生命里本来看不见的光。
点击观看公益短片《城市之光》。
娄烨的《推拿》里有句台词:人就是这样,一旦有了信仰,他就有决心与毅力去浪费时光。
我叫小罗,是一名盲人足球运动员。
很多人说,看盲人比赛太残酷,于心不忍。我得承认,这是真的。
盲人运动员需要面对很多压力:对抗、碰撞、压力、胜负、伤病、生计。
正常运动员需要面对的,我们一个都不缺。
但是,正常足球运动员比我们幸福得多。他们不需要借助皮球和教练的声音就能看清球门,不需要长时间个人盘带以保证进攻效率,不需要时刻提被着撞倒甚至撞伤。
带球时的我,有正常人无法想象的孤独和恐惧。每当此刻我就想,如果看得见该有多好。
我拼命用身体扛着对方身体,用脚尖点触着皮球,用耳朵搜寻所有声音:教练的呼喊,观众的私语,相机的快门,皮球的声音。
我只能通过声音判断位置,然后做出在训练场练习了上万次的动作:拉球过人,摆腿射门。
他们只能通过声音判断球的位置和射门方向。
训练时,教练总是冲着我呼喊,疯狂甚至粗暴。我很能理解。他想成为我的眼睛,他想让我感受清楚场上的情形。他想让我避开碰撞,他想看我多过掉一个人。他想让我找准球门的位置,他想看我们得分,带我们赢。
我的队友,中国五人足球队队长峰哥,1990年生,先天性B1级视力残疾。他技术很出色,但伤病严重,因为连续备战大赛没办法休息,膝盖旧患复发,甚至没办法向内屈腿,一些动作做不出来,但他依然坚持着。
我的脚踝也有伤,踢久了很痛。但我和他、和所有的队友一样,不想去按摩室讨生活,过着被人忽视甚至轻视的日子。
我想让自己活得没那么窝囊,我总得趁年轻多试试,让自己不要太快在黑暗中悄然死去,不要浪费这段难得时光。
我们付出的一切,只是盼着能得到相对平等的对待。
2016年9月15日,中国队球员王周彬(前右)在比赛中与对方球员拼抢。当日,在里约残奥会男子盲人足球半决赛中,中国队以1比2负于巴西队,无缘决赛。 图/新华社记者杨磊
《推拿》的另一句台词:看不见是一种局限,看得见同样是一种局限。
身为盲人,我们天生没得选。我们没有良好的教育和职业培训的机会。成为一名盲人按摩师,几乎是唯一稳定,在许多人看来也是唯一有意义的谋生方式。
我们也不能选择自由出行,呆在室内听歌或看书是更好的选择。无论多大的城市,对盲人都并不友好,盲道总是被占,乘车太过拥挤。
清闲地听歌和看书,对很多家境并不好的盲人来说又是一种奢望。我们已经被命运剥夺了太多,多得不好意思轻松地活着。
我们的困境,重叠交错,静默无声,但分外沉重。
但是我还是不甘心,很多和我命运相同的人都不甘心。
我和我的队友选择了足球场。有些盲人足球队的前辈,宁愿卖掉按摩店也要回来踢。
2016年里约残奥会,中国盲人足球队球员在赛后向观众致意。图/新华社记者杨磊
我们都一样,想跑,想进球,想赢,想摩挲胸口针脚细密的国旗刺绣,想听到庄严的国歌和由衷的欢呼声。
在拿下2014年盲人足球世界杯、2016年里约残奥会两个第四名之后,我们收获了很多赞誉。每当这种时候,我才会原谅自己带伤坚持的莽撞,享受舍命拼来的尊重。
我并不是特别喜欢把我们和正常的中国男足去比较,不需要一边夸我们成绩不错,一边揶揄他们不争气。
我们不需要区别对待和开玩笑似的夸奖。我最希望听到的一句话,是“你们和我们没有区别”。
我们希望和正常人一样,可以享受阳光,可以争取爱情。我的前辈“老虎”是中国盲人足球队的元老,他曾经带领中国队拿下2008年北京残奥会的亚军。他和嫂子一直很恩爱,我也希望未来能这样。
盲人有权利像普通人一样生活、恋爱。
我们那么拼命,只是为了求得基本的尊重和平等。如果能够吸引更多人关注残疾人运动员的困境和需要,就更好了。
我们也许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,可我们同样怀揣梦想,同样可以为祖国争得荣誉。然而我们背后的这些故事却像一本尘封的旧书,就这样一直被遗忘在角落,无人知晓。但是蚂蚁金服的“大于等于公益短片计划”让我们的故事被更多的人发现。也让更多人明白,更多平等的机会,让每个人都可以绽放光彩。
记录我们故事的青年导演陈一线告诉我:影像的意义,总是大于等于影像本身;未来的每一个你,也都将大于今天的你。
平等,进步,充满希望,看到城市里的光。
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。
在此,特别致谢短片中小罗扮演者及人物原型:
小罗– 由中国盲人国家足球队队长魏建森出演
故事根据前中国盲人足球队队长李孝强(外号“老虎”)和他妻子庄府琼的真实故事改编